课本里夹着的那片干丁香花瓣又翘起来了........
是去年整理旧物时翻到的,浅紫色的纹路还清晰,摸起来像层薄纸。指尖蹭过花瓣边缘的刹那,突然就回到了小学的课堂 —— 阳光斜斜切过黑板,粉笔灰在光柱里跳舞,老师正用红粉笔圈出《丁香结》里的句子:
每个人一辈子都有许多不顺心的事,一件完了一件又来。所以丁香结年年都有。结,是解不完的;人生中的问题也是解不完的,不然,岂不太平淡无味了吗?
那时候我总觉得 "愁" 是很遥远的词。课本里宗璞写 "檐前积雪",我就趴在三楼教室的窗台上向外看,看对面实验楼墙角那棵歪脖子丁香。
风吹过,白花簌簌往下掉,落在水泥地上像撒了把碎星子。同桌是个扎马尾的女生,总爱把掉在窗台的花瓣夹进笔记本,说 "这是丁香结的花苞呀"。我那时分不清花苞和花瓣的区别,只觉得她书本间的淡香很好闻。
数学卷上的红叉像爬满纸的蜈蚣,攥着卷子绕到实验楼后墙。丁香树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,花苞鼓鼓囊囊地挂在枝头,沾着些尘土却还是倔强地挺着。忽然想起李老师讲课时说的:"你们看这花苞,像不像没解开的绳结?" 风一吹,花枝晃了晃,有个花苞啪嗒掉在我鞋尖前。青绿色的萼片紧紧裹着,真的像谁用线绳系了个死结。
那天我蹲在树底下捡了好多花苞,塞在口袋里带回宿舍。夜里躺在床上,摸出一个放在掌心转来转去。忽然就想起宗璞那句话:"人生中的问题也是解不完的",眼泪莫名其妙就下来了。原来那些让我辗转反侧的心事,早就被写在课本里,藏在这小小的花苞里。
后来去外地上高中,校门口也有一排丁香。高一那年冬天特别冷,雪下了整整一周,我缩着脖子经过时,看见环卫工在给树干裹草绳。光秃秃的枝桠上还挂着去年的枯花苞,黑褐色的,像被冻硬的小拳头。那时候正为文理分科烦得失眠,选理科怕数学太难,选文科学不好英语,站在丁香树下踢了踢冻住的雪块,突然觉得自己就像这树上的枯结,被什么东西死死困住。
直到某个晚自习的课间,后排男生在讨论《丁香结》里的句子。"不然,岂不太平淡无味了么?" 他念得磕磕绊绊,我却猛地抬起头。窗外的月光刚好落在草稿本上,我在演算公式的间隙,鬼使神差地写下 "结是解不完的"。那一刻突然很想念小学的同桌,不知道她笔记本里的丁香花瓣,是不是早就成了脆生生的标本。
去年夏天回母校,实验楼拆了,丁香树移到了新操场边。我站在树底下拍照,发给已经多年没联系的同桌。她秒回了个惊讶的表情,说:"还记得吗?你当年总说丁香结像小核桃。" 我盯着屏幕笑出了声,风送来熟悉的淡香,抬头看见满树花苞正在阳光下慢慢舒展。
原来成长就是这样,那些曾经以为解不开的结,在某个瞬间突然就松动了。就像此刻我书桌上的干花瓣,虽然失去了水分,却把整个青春的香气,都酿成了回甘的味道。